Summer

荡气回肠是为了最美的平凡

【火影同人/扉镜/清水】镜中扉华(2/3)

终于写完了。

感谢好基友 @見果てぬ地へ 一路相伴。

提前祝好基友下月生日快乐和我扉明天生日快乐。

传送门:【扉镜】镜中扉华(1/3) 

--------我是正文的分割线(。・∀・)ノ゙--------

  

09

尽管早上还能看到太阳,可一过正午时分,天空中便降下了滂沱大雨。豆大的雨滴接连不断地打落在屋瓦、枝叶以及村道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

对于这种毫无征兆的天气变化,火影千手扉间已见怪不怪,毕竟火之国气候温润,而木叶村又恰巧被建立在水汽易于汇集的山谷之中。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雨,感知到那只是不带查克拉的普通雨水后,他就将注意力拉回了室内。

与他对上视线的是一个头发半白的男人。

“火影大人,东西您看过了吗。”缺乏情感起伏的低沉音调在房间里响起。尽管室内的光线并不充足,扉间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来自对面那双眼睛里的质疑。

能够在一国的“影”所专属的办公室里坐着说话的人并不多。除却各国的大名或他国的“影”,余下便是村内各忍族的现任族长。

“我没有看。”

扉间的手边摆放着几页由植物纤维制成的纸页,每一页上都密布着由墨汁写就的遒劲字体。由于很清楚这字迹的主人是谁,当清晨从秘书手里接到这份文书后,扉间便将其原封不动地摆在了一旁。

对座的男人没有说话,但他那对灰色的眼珠正替主人表达着不满,一动不动地审视着扉间。扉间则以常年不变的无表情的脸孔毫不避退地回视着对方,也没有想要继续发言的意思。沉默弥漫在两个阅历对等的男人之间,直到一只传令鸽为了躲雨降落在窗台上,埋头收拾起翅膀上的羽毛。

“我始终相信木叶的毒瘤能够在您这一代被摘除。”男人低沉的声音盖过喧乱的雨声再度传来。

“志村阁下,即使这里并没有旁人,您也该注意自己的用词。”

“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初代火影,我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发言。不过在我看来,扉间大人的处事风格与柱间大人有所不同。”志村守彦对于扉间的提点不以为意,“自您上任以来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局势已然得到稳定,这期间您所展现出的政治手腕令人叹服。只不过,忍者之神的时代已经结束,如今的木叶已经失去了柱间大人独一无二的木遁忍术。继续沿用老一套的做法是无法守护村子的。尽管仍然有不少人依旧沉浸在旧时的美梦里不愿醒来,但我相信扉间大人您是清醒的。”

“我十分赞赏您为村子着想的心意,但我不得不说您的分析百密一疏。如今的木叶虽然失去了千手柱间,但也不再有宇智波斑的存在。”

当“斑”的音节产生时,志村守彦的双眸极其细微地晃动了一下,不快夹杂着畏惧和愤怒在他毫无生气的眼眸中一闪而过,不过他很快将这情绪波动掩饰过去,换上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您说的没错。不可一世的柱间大人和宇智波斑都已经不在了。如今,您才是木叶,不,是整个火之国名副其实的最强。”

“您今天不辞辛劳地专程过来就是为了恭维我?”对于显然别有用意的赞誉,扉间以不感兴趣的语调缓缓回应道。

“不是恭维,是警示才对。我说的是‘如今’。换言之,谁也无法预计下一个‘宇智波斑’将产生于何时。”对于扉间的无动于衷,志村守彦倒也毫不在意,“将恶的幼苗扼杀于摇篮之中,眼下正是最佳时机。从初代火影时期开始实行的一系列宽松政策并非没有问题,随着柱间大人的离去,一直维系至今的‘表面的和平’也差不多到达了极限。”

“您意有所指的‘暗涌’,的确或多或少地存在于各个忍族之内。但是安抚不稳情绪,使族人们认清宇智波一族乃是木叶共同的伙伴,并尽己所能地去维持忍族间的安定与和平,难道不是身为一族之长的您最应该做的事情吗?”

“如果您要问责我的失职,我不否认。但作为族长,我无法自欺欺人地去教导族人。每天被人用鼻子指着说话,任谁都是高兴不起来的。更何况,跟随斑的意志行事的叛乱分子并没有绝迹,这一点您比我更为清楚。即使只是幼崽,猛虎毕竟是猛虎。”

“您未免将宇智波一族的危害过于夸大了。”扉间双手交抱,身子向后靠于椅背上,不以为意地说道,“一族之长尚且如此,也难怪你的族里总是怨声不断了。”

“扉间大人,作为火影,您有责任站在弱小忍族的立场上看待问题。强大如千手一族,自然会看低宇智波的威胁。日向一族里也鲜有反对宇智波的声音,那因为他们同样拥有足够强大的血继界限,但是对于剩下的忍族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说到这里,志村守彦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这也是为什么您会被选中成为二代目火影。”

“志村大人,敏锐过头……未必是件好事。”

伴随着扉间口中吐出的这句话,空气中增添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窗台上的鸽子一个激灵,扑腾着翅膀警惕地注视着室内的人类。

志村守彦的神经微微绷紧,不过他到底也是经历过修罗场的人,并没有因此而显现出怯懦。

作为自木叶创立之初就加入村子的忍族之一,志村一族无论是忍术能力还是体术能力都只是平平。可是在木叶的所有忍族之中,偏偏只有他们一直保持着百分百的任务达成率。如同生长在潮湿地表上的苔藓,这个硬战实力普普通通的忍族,精通于避开锋芒隐藏自身,凭着自己对形势的准确拿捏,在过往弱肉强食的残酷竞争中存活了下来。

在擅于克己的同时,这又是一个对目的抱有异常执念的忍族。

“火影大人,恕我直言,您之所以被选中成为火影,是因为您有着‘初代火影的弟弟’以及‘千手一族现任族长’这两块醒目的招牌。这一次的最终票数结果我也有所耳闻,您的优势很明显,远远领先于宇智波一族这一任上的族长。”

“即使宇智波当选火影又如何?只要那是民意产生的结果,我就不会反对。”

“当真如此吗?”志村守彦脸上流露出讥诮的笑容,不过在瞥见扉间那比正月里的气温还要冰冷的表情后立刻有所收敛,“不过,宇智波当选火影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作为木叶民主制度的建立者,您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个结论。您的支持者产生于木叶所有的忍族。千手、志村、猿飞、日向、秋道等等,甚至还有宇智波一族。可是,把票投给宇智波族长的却只有他自己的族人……其中的原因不言自明。”

凡是经历过早年战争的人,都在战场上见识过宇智波一族的骁勇善战和喜怒无常。这批曾经被宇智波打败后留下心理阴影的人如今成为了村内拥有投票权的主力军。无论他们承认与否,在他们的潜意识里都不会愿意把选票投给宇智波。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防范斑的扉间坚持要让大哥实行民主制。

“那么,接下来就谈到重点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继您之后的第三任火影,必然也会产生于千手一族。能够约束宇智波的只有千手……在这一根深蒂固的想法面前,您余下的族人里能够继续担此重任的,恐怕只剩下柱间大人的至亲血脉纲手姬了。”

您大可想象一下未来的某一天,当您亲爱的侄孙女坐在这个位置上时将会面临什么样的问题,火影大人——透露出这样的言下之意,志村守彦适时地退开座位,起身行礼告辞。

“志村阁下。”看着他踱步走向房间的入口,扉间出声将其叫住。

志村守彦微眯起双眼转过身,在他眼前的是扉间伸出的左手,拇指与拳头间夹着的一叠他所熟悉的纸页。

“别忘了收走你的东西。”

“火影……”

接过纸页的志村还想说什么,扉间却挑动修长的食指一指门口,并用另一只手拿出尚未批阅完的公文埋头看了起来。而当被禁声的志村守彦再度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扉间的嗓音带着威压感响了起来。

“自木叶元年以来,宇智波一族卷入邻里纠纷一千二百六十五起,多因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引发;执行任务途中脱离团队独自行动两百四十四起,被评为村内最不愿意与之组队的对象排行榜第一名,并造成了一部分委托人的损失;被提起武力诉讼一百二十三起,基本是由于原告挑衅被告发起忍术比拼后而受到的单方面伤情;另外有两起外交危机险些被触发,原因自然是那一族在重要场合中频率高发的态度傲慢和出言不逊。以上这些我有说错半点吗?志村。”

“不,没有……”

“有一点您没有说错,宇智波一族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所以以后这种多余的小报告就省了吧,志村。更不要妄图添油加醋。”

 “……”

志村守彦沉默地站立了一会儿,他透过走廊的窗户看到外面停雨后从厚厚云层的空隙间洒下的光线,临走前意味不明地朝室内回望了一眼。当那黏连拖沓的脚步声慢慢走远,终于消失在走道的尽头时,扉间放下手中的笔,自喉咙深处发出一记轻声的冷哼。

“火影大人。”送走志村后返回的秘书站在门口轻轻扣了扣门板,等待着扉间的指示。

“替我暗中联络担任宇智波现任族长的那一位。告诉他有要事相谈。”

“是。”

看来有必要加速计划进程。尽管志村守彦的用心令人不快,但他所挑明的问题却是实际存在的。在很多事情上,村子里的人并不真的在乎谁对谁错,他们只是单纯地厌恶总是被人占据上风罢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房间的门板上又传出两记“咚、咚”的声响。

“还有什么问题吗?”扭头思考的扉间以为是秘书又折返了回来。

“‘还有’?有人刚来过吗?”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声音,扉间的下巴险些从支撑着脸的手掌上滑落。

“你不是去边境执行任务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任务比预期的简单,已经提前处理完了,我就是过来代队长汇报情况的。况且我已经离开五天了,别说的我像当天往返一样,老师。”宇智波镜说着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进来吧,把门带上。你过来一路上有遇见谁吗?”

“没有。”镜摇了摇头。

“是么。”

“听老师的口气,是希望我遇上呢?还是希望我没遇上?”

“……你不是来汇报任务的吗?”

“明明是老师先岔开话题的。”对于这句轻声嘀咕,扉间只好装作没有听到。

镜上前几步,开始条理清晰地叙述起此次任务的具体情况。然而直到他说完,扉间也没有听进去一个字,脑海里盘旋着的完全是另外一个问题。

“这次出去跟同伴们相处得还好吗?”

“当然。老师……为什么这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别胡乱猜测,坐在你面前的可是火影。”扉间正色说道,他差点忘了自己的学生拥有异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

镜压低眉毛,脸上充满怀疑,不过好在他似乎又被别的什么事情分了心,只见他做出一个下定决心的表情,然后从怀甲里掏出了一件用布料包住的巴掌大小的圆形物品。

“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在一国之影的面前掏出可疑物品吗?”

“不,这个是……”

“拿过来。”

接过镜手上的东西,扉间的掌中感觉到微弱的凉意。他揭开包裹在外面的棉布,看到了自己神情紧绷的脸孔。

是一面镜子。

“这次所到达的边境那里有一家奇妙的小店,店里出售的镜子即使摔在地上也不会粉碎,拿在手上还有种冰凉的感觉。”

“魔镜冰晶。”扉间想起雾隐中的某一族所拥有的独特血继界限,虽然这冰镜并非绝对打不破,但却足以对付一般的冲击,即使放在火中也不会轻易融化。

“老师,”镜将脚跟靠拢,摆出标准的站姿,忽然唰地一下低下头来,用比平时略快的语速吐字清晰地说道:“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作为生日礼物,希望您能收下。”

“嗯。”

扉间低沉地应了一声,他注视着镜子里不苟言笑的自己,将其用布重新盖上后收入怀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暂时从目前所属的小队脱离出来,不要接任何任务。你的队长那边我会去打招呼,并找人替补你的位置。”

“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要交给我去做?”

“有一项特别任务。内容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会找适当的时机向你解释的。”

“我明白了,我听从老师,不,火影大人的差遣。”

“嗯。在那之前你在家里待命就可以了。”

“是。”镜冲扉间笑了笑,“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老师。”

面对学生那发自内心的笑容,扉间的心里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疼痛。

“镜。”

刚走到门口的青年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迅速地将头转了回来。

“回去后先泡个热水澡。”

“嗯?我明白了。”

他看到镜略显困惑地点了点头,转动把手将门拉开,然后反身向他行以一礼,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慢慢退了出去。当房门被再度关紧的一霎那,扉间疲惫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轻揉起酸涩的双眼。

扉间,你将宇智波一族的危害过于夸大了。

大哥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自己今天竟然也会对别人说出同样的话来,回想起之前与志村守彦的对话,扉间的脸上露出苦笑。

在失去初代火影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是多股力量的暗中纠结和相互较劲。一度被柱间的光芒所掩盖和压抑的针对宇智波一族的负面情绪随着柱间的离世找到了溃堤的缺口,如果不立即将其止住,后果将不堪设想。

另一方面,如何妥善安顿宇智波一族也成了眼下的当务之急。让这个心底的爱过于强大的忍族继续深入木叶的上层组织,无异于将他们扔掷在最为黑暗的政治泥沼之中,只会加速其情感的变质和力量的暴走。

 “对不起了,镜。”

他的手指触到怀里那坚硬的圆形物体,棉布柔和的触感化为苦涩的决意从他的指腹渗入,最终填满了他的全身。

 

 

10

“老师,呃,火影大人。”

“不必拘泥于称谓,小猿。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是的,二代大人。我想问的是此次云隐方面出席结盟的都有些什么人?”

“能够进入内场的只有我和雷影,再加上各自的一名护卫。小猿,由你跟随我进入内场,这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是,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结盟地点虽然位于两国之间的中立地带,但受地形制约,进出火之国的这一边,我们现在所处的谷道是必经之路。如果对方看准这一点在谷口设下埋伏,以我们的人数恐怕根本不足以应对。”

“小猿,你说的风险确实存在,但与云隐结盟是势在必行的,为了展现必要的诚意,我与雷影已立下约定双方都不能兴师动众。这个约定是必须遵守的。”

“可是,您本可以挑选经验更为丰富的忍者随您前来。”

“经验固然很重要,但我相信你们的能力能够弥补经验上的不足。你们也都是上忍了,除了年纪较轻外,我并不觉得你们比任何人差。更何况小猿你还深得我的真传不是吗?不要垂头丧气的,打起精神来。”

“是!我明白了!”

镜睁开双眼,寻着对话声的源头看去,扉间和日斩的背影出现在跳跃的火光的另一头。两人为了不打扰到休眠的同伴们,只是用近乎耳语般的声音交谈着,但谈话内容还是落入了镜的耳中。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手边的青草又松开,查克拉随着心绪的波动有了起伏,见到扉间回头,他赶忙闭上眼睛。

“老师?怎么了?”他听到那头日斩在问。

“没什么,错觉。”扉间缓缓开口说道。

 

村子所处的地方曾经是一片繁茂的森林。

在镜的印象里,当年同盟协议签订以后,各个忍族曾就初代火影的倡议展开激烈的商讨,最终决定放弃各自原本的忍里,另择他处建立一个统一的忍村。在此之前,忍者之里的所在一直是每个忍族最讳莫如深的秘密,而这项决议的通过无疑从实质上结束了各个忍族间相互孤立的局面。

村庄的选址确定地很快,初代火影给出了相当具有说服力的提案,而带头表示赞成的是当时担任宇智波族长的那个男人。新生的村子被取名为木叶,它的北面紧紧倚靠崖壁以群山作为天然屏障,外围则修筑寨墙和岗哨进行防御监察。弧形寨墙的最南面有一道双开的大门,是联系村子内外的唯一通行口。从大门出去向着更南处走就是一片绵延的森林,一直通到火之国的海边。

得益于宜人的气候、肥沃的土地以及贺川河的滋养,木叶村已由当年的一株幼苗成长为挺拔的大树。以火影处理公务的行政楼为圆心,村子呈扇形格局向南发散。一条条主路宛如扇骨般以火影楼为起点向外延伸,在镜看来像极了完美的凤仙火轨迹。

如今,火影楼所背对的岩壁上已添上第二尊雕像,那是由忍者运用土遁塑造出基本形态后,再经工匠之手一凿一锤雕刻而成的巨型脸孔。这件极其注重写实性的作品忠实地再现了人物原型的轮廓特征,但即便如此,那张俯视着全村的石质面容还是很难让镜联想到自己的老师。

在笔直正对着火影楼的“扇骨”上,镜独自站立着。老师的岩像被朦胧地遮挡在清晨的薄雾之后,反而令他感到一丝轻松。近处店家挂在门帘外的长明灯散发出橙色的光芒,映照在他被露水打湿的黑发上。偶尔有推着板车运送家用的族人从他身边经过,神情严肃地冲他点头致意。

镜的身后是一条立满各种招牌的饭店街,在午餐或晚餐的高峰时段这里可说是全村最热闹的地方,但在眼下这种非营业时间,巷子里只有几只野猫卧在看板前慵懒地打着盹。

一只黑色的大猫从某家门前的阴影中走出,它用舔舐过的爪子洗了几把脸,惬意地伸了一个大懒腰,然后姿态优雅地走到镜的身边,抬头发出“喵呜”一声叫唤。镜闻声蹲下身来,黑猫挨着他的小腿撒娇般地来回蹭了几下,然后两只前爪搭上他的膝头,用充满期待的圆滚滚的眼睛望着他。

“对不起呢,今天有些特殊,没有带吃的给你。”

镜轻轻地挠起它的侧颈,黑猫配合地伸长脖子,似乎接受了镜的道歉,喉咙里很快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这样任由镜抚摸了一会儿,它突然警觉地抬起头来看向小巷深处,然后一个跃身矫健地跳上了近旁的窗台。

这时小巷里传来了清晰可辨的奔跑足音。随着声音的逐渐靠近,镜看清了一路小跑过来的人是他的同门友人猿飞日斩。

“镜,有我能帮忙的吗?”

日斩在镜身边停稳脚步,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肌肤上布着一层健康的薄汗。

“不用了,我们自己能行。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真失望,怎么也不给我机会讨好一下宇智波的女性。”

“在说这种话之前你先考虑一下团藏的感受。”

“哈哈,不是我想偷跑,你也知道那家伙对搭讪没兴趣的。而且最近他的样子有点奇怪,今天也是,晨练一结束就自顾自地走了……话说回来,怎么见不到其他人?”

日斩口中的“其他人”指的是一同跟随二代火影学习的秋道取风、水户门炎和转寝小春。

“今早的晨练结束后我劝取风回去了。炎和小春昨天来过我家。”

“嗯?是吗?这么说来他们的族长也有作交待喽?真头疼,这样一来就只有我明知故犯了。”

日斩说着朝火影岩的方向缩了缩脖子,脸上却全然没有烦恼担忧的表情。

“猿飞族长是不是也叮嘱你们不要借着送行的名义跑来围观?”

“是啊。不过既然各族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老师的意思了。”日斩点头道。

“我想也是。不然按照我们宇智波平素的人缘,早就有人夹道欢送了吧。”

“感觉你的‘夹道欢送’里好像蕴含了各种意思。”

“你还不算太迟钝嘛,小猿。”

“我的直觉一向很敏锐啊。话说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我跟父母约了在这里汇合,我想先一步过来查看一下情况。不过看来其实没有这个必要。”

“嗯。你所担心的事情老师也考虑到了,不过现在的气氛反倒是过于冷清了。说到这个,”日斩把音量压低了些,尽管周围并无旁人,“说实话,听说警务部的事情时我很惊讶。就村子的管理而言,我认为成立治安屯所是好事。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设立由单一忍族组成的单位。像暗部那样吸收来自各族的优秀忍者岂不是更好吗?无论从公平性还是监督性上来说都会更为有利。”

“嗯,是啊。”

“老师怎么说的?是有什么深层的考虑吗?”

“或许吧。”

镜露出一个苦笑,对上日斩困惑的视线,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日斩凝神观察了他片刻,忽然问道:“镜,莫非你讨厌暗部?”

“没有,为什么这样说?”

“怎么说呢,直觉。”

“你的直觉如果能在某些方面也发挥作用就好了。”镜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过看到日斩更添困惑的样子,他叹了口气,“算了,关于刚才的问题,我并不讨厌暗部……但也谈不上喜欢。”

“嗯,我能理解你的这种感受。从道理上来说,我明白老师所说的暗部的运作对于村子来说是必要的,但如果问我愿不愿意加入这个组织,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我想加入啊。”

“是吧?……唉?”日斩一头雾水地看着镜。

“我想加入啊,”镜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确切的说,正是因为加入不了才无法喜欢上它。”

 

    获知宇智波警务部是在三月的一个晚上。

这一天是飞雷神的学习日。原本镜的课程是被安排在每月的月初,但进入三月后,扉间的公务似乎就变得异常繁忙,受此影响上课时间也被推迟了一周。

自从脱离原所属小队后镜就没有远离过村子,但扉间的进一步指示却迟迟没有下达。在家赋闲的日子里,镜感觉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退步,更令他不解的是,在他休假的期间留守村内的宇智波开始逐渐增多,其中包含不少他认识的同期和前辈。

镜去火影的办公楼找过扉间,但几次都被秘书告知说火影大人外出不在,或是火影大人谢绝会客。镜一度认为扉间在有意回避他,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令人灰心的想法,并安慰自己不要过于心急。

事实上,自从扉间继任火影后,镜就很少能在工作场所之外的地方遇上他。就连扉间以前常来的贺川河边,现在也鲜少能够见到他的身影。尽管镜很高兴扉间终于不再为了工作而胡乱地使用影分身了,但是每当他停留在老师曾经出现过的风景里时,心中总有说不出的寂寥。

在日复一日的自主训练中,镜好不容易等到了约定的日子,但是他在河边的训练地点从中午一直等到日暮,扉间也没有现身。

比起失落的情绪,担忧和恐惧更先一步占据了他的内心,他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村内,当看到村子安稳如常后他稍微松了口气,然后迅速沿着墙面取道屋顶径直赶往位于村子最深处的火影楼。由于心中急切,镜没有返回地面取道正门,而是直接从邻近的屋顶跃上火影楼的窗台。他刚踏上室内的地面,眼角的余光便捕捉到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黑影正手持苦无向他袭来。

镜的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做出反应。他迅速取出两支手里剑射向对方双足的位置,利用对方为了躲避手里剑而分神的瞬间,一个箭步逼近左边那人,双手制住其持拿苦无的右手,用力向外拧翻,成功地令其丧失了抵抗能力。然而他的后方不可避免地暴露给了另一个人,那人看准机会将手上的苦无用力掷出,并补发出数只手里剑命中了镜的后背。

“打中了吗?”

射出手里剑的黑衣人脸上带着狐狸模样的面具,他的声音由于隔着面具而伴有低闷的回音,说话的语气里没有得手后的欣喜,反倒带有一丝讶异。

他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一只苦无悄无声息地从斜后方抵住了他的颈部动脉。在他身后的阴影中,三勾玉的写轮眼闪烁着慑人的光芒。

而此时另一个黑衣人正在他们的对面以防御的姿势站立着。那个人的脚边洒落着来自于同伴的手里剑,脸上所佩戴的猫型面具上还斜斜地出入了一支苦无。

“幻术……”

见到这般场景,狐狸面具立刻领悟过来。尽管他心中知晓写轮眼的厉害,但是亲身体验过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种血继界限的实力。

镜无暇理会狐狸面具的感叹。他瞄准对方的要害,准备送上一记痛击,然后腾出手来对付猫面具。正当他要动手之际,火影办公室的房门“啪嗒”一声开启了。

扉间推门从室内走出。他身披洁白的火影长衫,里面是一身黑色的运动便服,看似混乱的穿搭在他身上却显出一种随性的魅力。一头收拾得干净利落的短发之下是他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尽管他的脸庞上毫无倦容,但下颚处隐约的胡渣痕迹还是足以说明他的工作强度之大。看到这样的扉间,镜感到嗓子眼一阵发干,不过他的老师只是淡然地扫了一眼走廊里的三人,连眉毛都没有挑动一下。

“都到此为止吧。”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镜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不过在没有摸清现状之前他丝毫不敢松懈,依旧以苦无和写轮眼封锁住两个黑衣人的行动。

“收手,镜,他们是同伴。”

“为什么作这种打扮?”听扉间这样说,镜犹豫了一下后收起红瞳和武器。

扉间抬手做了个让他稍等的手势,然后转过头对另外两人说道:“没事了,你们俩先去外面戒备。”

“是。很抱歉,火影大人。”

   “无需道歉,你们的反应很快。不过以写轮眼为对手到底还是缺乏经验。”

“是。”

猫面具拔下“脸”上的苦无,与狐狸面具一起恭敬地单膝跪地向扉间行礼。他们双双看了镜一眼后,便遵从扉间的指示从窗户退了出去。走廊里一下子恢复了安静,镜在脑海中还原起方才交手时的情景,但还未等他把思路理顺,扉间的声音便将他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进来吧,我想你也差不多该来找我了。”

“老师,我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因为您没来河边所以我才有些担心。”镜向房内瞥了一眼,看到里面摆放着两把客用椅子,便只是站在门侧而没有进去,“如果您还有事要忙我就先告退了。”

“不,你来得正好。下午确实有个临时的商谈,不过已经结束了。”

扉间扶着门把手说道,他用下巴指了指其中的一把椅子,示意镜过去坐下,然后将门关闭锁上,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定。

“还记得上个月我向你提起过的任务吗?”扉间双手交握置于桌面上,用公事化的口吻问道。

“是!终于可以开始了吗?”听到扉间提起任务,镜的精神振奋了起来。

“正式开始还要再过一段时间。不过任务的内容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扉间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镜的脸上,“我打算成立木叶警务部。确切来说,是宇智波警务部。”

“宇智波警务部……”镜咀嚼着这个初次听到的名词,“跟我有关系?”

“对,这是你日后将要就职的部门。”

“要我加入警务部吗?这就是老师您所说的任务吗?”镜略微皱起眉头,“是否可以告知任务的期限?是一个月,抑或是一年?”

“嗯,关于这个……”扉间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么说吧,我更正一下说法,这不是任务,而是一项任命。”

“您的意思是没有期限?”不详的预感遭到应验,镜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警务部是——”

“我不想去。那并非我的志向。”镜语气生硬地打断了扉间,他看到扉间眼里的温度骤降,但还是硬着头皮从座位上站起身。迎着对方暗绯色眼眸中的视线压力,他向前跨出一步,就像他在忍者学校时那样无所畏惧地直面老师的威慑,字字铿锵地说道,“我的志向是成为您的直属护卫!”

“这件事情会有人来做。但不是你。”

“由谁?日斩吗?日斩体术比我好,影分身也已经学会了,确实能够胜任。但是火影的护卫肯定不止一个。”

“不是小猿。人数上也用不着你操心。”扉间冷冷说道,“那些人之中的两个刚才你已经见到了。”

“……黑衣面具?”镜回忆起先前的对手,忍不住流露出不以为意的神情,“他们的身手在我之下。”

“刚才他们并没有拼尽全力,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我可以跟他们再认真地比试一次,即使再多来几个我也有自信胜出。”

“口气倒是不小。”

“我并不是在信口开河!”

“这倒是,自己的学生难道我还不清楚吗。”

“所以说……”听见扉间对自己的实力予以肯定,镜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却不料下一刻扉间的声音又变得冷漠了。

“加入警务部,镜,这是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我并非是在跟你讨论。这是命令。顺便也告诉你,你们一族的定居点会由现在的场所迁至村子的西面。这也是为了将来设立监狱后便于执法和管理。”

“什……?等一下!您是认真的吗?!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什么从来没听您提起过?”

“你们一族的族长也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难道你觉得自己有理由比族长更先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镜感觉扉间的语气似在提醒他勿要对两人的身份关系有所逾越。

“总之,跟你有关的、你需要知道的就是这些,之后的具体事宜你们的族长会安排。并不是即刻就要你们搬迁,会给你们时间整理的,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将整个宇智波一族跟监狱捆绑在一起,这还真是有人情味呢,火影大人。”接踵而至的坏消息令镜头脑发热,当发现自己竟然会用揶揄的口吻跟老师说话时,连他自己都感觉惊讶。

“注意你的态度,宇智波镜。”

扉间像是被他惹恼了般流露出明显的不悦,而镜却觉得此时他才是有理由生气的那个。

“老师,上个月让我待命时,您说过会向我解释,那就请您解释这样做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我说的是会找适当的时机给你解释,但我不认为现在是适当的时机。”扉间摆手回绝道,但片刻后他不知为何又改变了想法,“也好。反正迟早都是要告诉你的。”

他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房间的窗口,双手抱胸半坐于窗台之上。身上的白衫已被他脱下,窗外明月银白色的月光照在他身后,为他同样颜色的发梢镀上了一层冷冽的光泽。

“当初木叶成立的时候,大哥坚持要将宇智波一族吸纳进来。可是你们一族,说白了就是恶的载体。在拥有强大的战斗力的同时,精神与情感却极度不稳定。能力强大者本来就容易遭人嫉恨,而你们一族与生俱来的高傲心性使你们在面对敌意和负面情绪时根本不懂得忍让和变通。不喜则以力克之,不满则以武屈之,这样的生存方式或许适合于战乱年代,却不适用于和平时代。不如说,这种生存方式本身就会为自身招致祸乱。”说到这里,扉间闭上双眼,深深地换了口气,“不过,你们的这种天性好在也有能够为村子发挥作用的地方。随着村子的繁荣,各种各样的利益纠纷也在不断滋长。人都是有私心的,当为了各自的利益互不相让甚至犯下恶行的时候,就需要有人出面调停或是予以惩治,而担此重任的人,除了要有冷静公正的裁断力,还要有卓群的战斗力和能够识破假象的洞察力。以上这三点,宇智波一族很凑巧地都具备了。”

“您说的这些不无道理,我也承认我们天性孤傲,但是您有没有想过,我们宇智波本来就不合群,如果连住所都被孤立到村子一隅的话,只会越来越被村里人疏远。”

“在抱怨这些之前你倒是有没有想过,至今为止你们宇智波一族有为了要融入群体而付出过努力吗?”

镜被问地一怔,他感到扉间的目光如寒针一般落在自己脸上。他的情绪稍稍冷静下来,想到他的族人们即使身居闹市也总是刻意让自己孤立于人群之外,对于其他忍族的示好总是不屑一顾,他的思维逐渐回归理性。

“……老师,抱歉我说了愚蠢的话,会不会被疏远这与所处的地理位置无关……但是宇智波警务部的事情还是希望您三思,不管怎么说,这样一个部门会将所有宇智波一族的战力集中在一起,可能从表面上看起来十分便于管理,但是一旦情况失控就会与您的希望背道而驰。与其这样,还不如从各个忍族之中挑选精英来得妥当。”

“我自有我的想法。即使是最优的政策也是无法规避所有风险的,我只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而正是为了尽量防止出现最坏的情况,我才需要你一直留在警务部,成为日后有能力领导它的那一个。”

“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呢?宇智波一族还有很多前辈在。”

“这真是个愚蠢的问题,镜。”扉间淡淡地说道,“我曾经说过吧,之所以收你为徒并不完全是因为受大哥所托。那个答案,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了。”

 

“镜。喂!镜!”

日斩的喊声让镜回过神来。他顺着日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即明白了日斩大声招呼他的原因。他的父母正从几米外的不远处向这边走来,父亲看见他们后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一旁的母亲则露出浅浅的微笑对他招了招手。

“我走了,日斩,谢谢你来送我。”

“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怎么说呢,镜,其实并不是需要郑重其事道别的场合,我们还是都在一个村子里,只不过是住的地方隔得远了一些。虽然这话由我来说可能没有什么说服力,但等村子再发展几年,你们的新家附近肯定很快也会住满人的。”

“我明白。”

“替我向你的父母问好。”

日斩伸出右手握成一个拳头,镜也做出同样的姿势,两人的拳头在半空中轻轻相触。片刻后,镜对日斩做出一个再会的手势,便举步赶上了他的父母。

一家人沿着主街向南走至一个丁字路口后转向,拐上了通往西面的小路。由于是往村郊方向行进,道路两侧的建筑物不断变少,最后视野内的风景变为半自然的果林,但由于季节原因,现在只能看到裸露的树干。日出后的阳光驱散了乳白色的雾霭,从他们所处的小道上可以清晰地望见高大的村郭。约莫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听见附近传来搬运物品的声音以及指挥搬运的说话声。

镜透过右手边稀疏的树木望去,前方出现的轮廓正是刚建成不久的屋宇群落,比他们先到达的族人已经把家用从车上卸了下来,正着手将其搬进室内。新建成的街道虽然冷清,却十分干净整洁,仿佛不久前刚被精心打扫过。而最令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这里的屋宇并没有采用木叶村主流的建筑风格,却是效仿了宇智波一族旧时忍里的风貌和制式。每家每户的门边都贴有简洁的木制名牌,使得谁该入住哪栋房子能够一目了然。

等所有人都安顿妥当后,他们应族长的要求集结在一小块可以称作为广场的空地上。这片视野通达、几乎没有绿化遮挡的空地面对着一栋别具一格的宽大建筑,族长站在最前面用洪亮的声音告诉他们,这便是宇智波警务部。

悬挂于建筑物素色立面顶端的是被设计成十字手里剑形状的部徽,部徽的底色是怡人的湖蓝色,宇智波一族的团扇纹章赫然印刻于其上,红白双色的团扇图案在夕阳的晕染下显得热烈而美丽。

镜站立在人群之中,跟随所有族人一同昂首凝视着部徽。

他乌黑的双眸中变化出血红色的图案,三枚漂亮的黑色勾玉点缀其间,华美胜过世间万物。片刻之后,他眼中的红霞褪去,又恢复成了深邃的黑。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久久聚集在承载了荣耀与骄傲的团扇纹样上时,只有他的神思转瞬间便坠入了背后那片如迷一样静谧且深邃的湖蓝色之中。

 

 

11

夜半醒来的时候,扉间感觉唇舌干燥,他将纲手白胖的手臂塞回被子里,轻轻理了理她淡黄色的额发,然后穿上睡前覆在被褥上的短袄起身来到走廊。

他踏着地板上清亮的月光步入厨房,将壶里剩余的凉水用灶火暖了暖,昂首对着壶嘴大灌了几口。听到落在屋瓦上的噼啪声,他回头向院子望去,看到鲤鱼池的水面上绽开出一圈圈的涟漪。

“爷爷?”

稚嫩的叫唤声响起在走廊的另一头,扉间立刻瞬身回到卧室门前,他脱下短袄拥在单衣赤足跑出来的幼小身躯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中将她轻轻抱起。

“爷爷……”

“我在这里,小纲。”扉间柔声应道。但是他旋即发现纲手的目光并没有对着他,而是锁定着窗外的细雨。

“小纲……柱间爷爷他不在这里。”

“可是爷爷是雨天跑出去玩了所以才一直没回家的对不对,他还没有玩够吗?”纲手歪起小脑袋问道。

“还没有呢,他和他的朋友在一起。小纲和朋友一起玩的时候也不喜欢爷爷来催你吧。”

“嗯,不喜欢!”纲手用认真的表情说道,“但是小纲担心爷爷和他的朋友是不是迷路了。”

“那么,小纲要不要和扉间爷爷来打赌呢?”扉间让孩子伏在自己的肩上,将她更抱紧了些,“和我打赌柱间爷爷下一个雨天会不会回来。”

“我赌爷爷会回来,下个雨天,下下个雨天,下下下个雨天,小纲都赌爷爷会回来……”纲手依偎着扉间的脖颈,她的呢喃越来越轻,不久后,扉间的手掌中传来她背部规律的起伏。

他将孩子放回被窝,替她重新盖好被子,自己则在她的身侧单腿抱膝而坐。

“小纲的赌运看来不会太好呢,大哥。”

他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明。

 

撑开纸伞,扉间在清晨淅淅沥沥的雨中走向自己的行政楼。他推开沉重的木门,心不在焉地顺着台阶拾级而上,不知不觉错过了理应进入的楼层。回过神来后他脚步一顿,略带自责地皱了皱眉头,但从通往天台的门外吹入的饱含水分的空气却吸引着他继续向上走去。他来到栏杆边极目远望,双手交插置于外衣宽大的袖子里,用力将新叶的清香吸入肺中,竖起耳朵聆听风里的声音。

他鹰隼般的视线由东至西审视着半梦半醒之中的村落,直至最远处那组的灰蓝色屋顶映入眼帘。

“例报?”

他忽然头也不回地问道。两个戴着面具的人影立即应声出现。

“报告火影大人,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嗯。”扉间点点头,“值夜辛苦了,换班之前你们再稍微坚持下。”

“是。”

他收回视线转身下楼,当回到办公室的门口时,秘书已在门前等候。他拿上一些必要的文书,便带着秘书一起向会议室走去。

在寂静的房间内等了大约几分钟左右,村内各族的族长开始推门入座。他们与扉间一起围坐在房间内仅有的一张大圆桌前,脸上带着各有所思的神情。扉间本就高大的身躯因洁白如雪的氅衣更为醒目,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冷峻,与火红的袍子形成鲜明对比。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扉间示意秘书将门关上,待其坐回到会议记录员专用的小方桌前,便开口说道,“这次上会讨论的内容已经事先知会你们过了,关于今天的议题,需要我再做重复吗?”

“不必了,无异议。”

扉间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便言简意赅地说道。众人一齐看向扉间左手边座位上的宇智波族长,而后者则是一副“要说的已经说完了”的不愿继续开口的样子。

“咳呃,日向一族这次也完全支持火影大人的想法。”日向族长接过话题说道,他温和的声音多少缓和了现场尴尬的气氛,“只是在实施的细节上面我认为还有必要进一步探讨一下,不知其他各位族长意下如何?”

“火影大人的提议,概括来说就是对村内各族的经济状况进行一次普查是吧?”

“没错。”对于猿飞族长的问题,扉间点头道,“这对于村子的管理来说是必要的,定期进行经济普查能帮助我们了解各个忍族的财政状况,用于制定未来的资金分配计划,协调村内资源。”

“嗯,这么一说的确有这个必要。”猿飞应道。

“我倒不这么认为。”志村守彦冷冷地瞥了一眼左手边的猿飞族长,对扉间说道,“各忍族的财政状况火影大人您作为管理者确实是需要了解,但大可不必大费周章搞什么普查。村内忍者的收入都是通过完成委托任务而获得的,金额数目又是与任务难度直接相关的。哪个忍者这一年内完成了何种等级的任务,只要调查一下任务记录不就一清二楚了,然后再按部族归类进行统算,自然就能得出结论。”

“我需要知道的不仅是收入的部分,”扉间用食指叩击了两下桌面,“还有支出的部分。众所周知村子从每个忍者的任务酬劳中收取一定比例作为村子的建设和运作资金,你们每个忍族每年也都有递交自己的经费申请,这些经费最后用到了哪里,是够用还是不够用,只有通过对账审计才能得出结论。”

志村守彦向着扉间微眯起双眼,片刻后说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请火影大人给我们讲解一下具体的操作方法吧。”然后他又看向在场的其他族长补充道:“想必这是在座的各位都十分关心的问题吧。”

面对迎面而来的十几道目光,扉间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会组建一支五人的审查队伍,人选已经基本确定,分别是千手、日向、奈良和山中一族中了解财务运作的人员,外加一名暗部成员。各忍族于最终确定的审查日之前将自己一族的账簿以及剩余的公共资产情况做好整理,届时审查小组将会对大家的出入账记录与实际的库存和花销进行比对,并评估各族对财政补贴的运用是否得当。此外还烦请各位族长在自家宅邸内准备一间房间,以作为审查小组的临时工作室之用。”

“那么也就是说以这个五人小组的结论作为最终审查结果是吗?”日向族长问道。

“没错。各位不必担心,小组内的成员会互相监督,保证结果的公正性。”

“我有个疑问。”在日向族长露出思考的表情时,志村守彦接上话来,“关于您刚刚提到的公正性,您说小组内确定会有一名千手,以及一名暗部成员……是么?”

志村故意放慢了句尾的语速,其他人立即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间室内的焦点又落在了扉间身上。

扉间没有着急回应,他淡定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在志村守彦暗藏城府的眼睛里。

“我理解您的顾虑,千手和暗部说白了都是我这边的人。”他看向其余众人,“所以有几点我需要补充向你们说明。首先,之所以指定要有暗部参加,是因为暗部身份具有隐秘性,最不可能被人收买或者泄密。第二,该名暗部成员肯定不会是千手一族,我强调一下,这五人一定来自不同忍族。”

“可这两点恰恰是矛盾的。”志村说道,“既然没人能够知晓暗部成员的身份,那我们又怎么能够知道此人到底是不是千手。”

“那么请说说看,如果这名暗部成员也是千手的话会有什么问题?”

“这不很显然。”在志村守彦看来,扉间这是明知故问。

“猿飞你觉得呢?”扉间转向猿飞。

突然被点到名的猿飞族长想了想,答道:“非要说有问题的话,就是如果存在两名千手审查官,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小组的判断。不过这也仅仅是理论上的可能性,毕竟还有另三名其他忍族的审查官,即使暗部成员也是千手,千手也只是占到两席,仍然是少数。”

“我同意猿飞的分析。”这时,奈良族长加入进来补充道,“事实上火影大人就人员配置事先咨询过我,我认为这样的配比不构成实际上的问题。”

听村中公认的智囊奈良这么一说,其他族长纷纷发出释然的回应声。

“等一下,还有一种情况你们遗漏了。”志村双手扶住桌面,身体向前探出,环视着众人,“那就是在对千手一族进行审查的时候,这种不安定因素会放大。就算如火影所言,这名暗部成员肯定不是千手一族,但只要是暗部,就很有可能会协助千手掩盖其族内潜在的问题。或许你们会觉得我太多疑,但优秀的制度就该规避一切漏洞。所以我建议,与其将暗部作为一员,不如将其替换成油女或者猿飞。”

“……您为何不举荐志村一族的忍者呢。”油女族长那沉闷的声音从遮挡住嘴巴的立领后面传来。

“若诸位觉得合适,老夫也愿意举贤不避亲。”志村面不改色地说道。

眼看又要一石激起千层浪,扉间伸手敲了敲桌子,让全场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到自己身上。

“刚才我还有最后一点没有说,这支五人队伍会负责村内几乎所有忍族的财政审查——但不包括千手一族。也就是说,不会出现千手审查官和暗部审查官同时偏袒千手一族的情况。对千手进行审查的是另一支特殊的队伍。”扉间转首看向左侧,“您说是吗,宇智波族长。”

自一开场发言后就安静地宛如雕像的宇智波族长仿佛此时才对这场会议产生些许兴趣般地向众人投去一瞥,用轻描淡写的语调地说道:“宇智波一族会选出五人对千手的财政进行审查。”

他简短的一句话令在场所有人瞬间噤声。

“唔……”

志村守彦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不愉快的低吟,宇智波族长将逼人的目光转向他,说道:“论对村子公共建设资金的上缴比例,宇智波一族是占最多的。你说的没错,村内忍者的收入都是通过完成委托任务而获得的,金额数目又是与任务难度直接相关的——而最高难度的任务,恰恰都是宇智波参与完成的。所以要我说的话,宇智波才最有权力审查你们所有人。”

说着,他看向扉间,嘴角扯出一朵愉悦的笑容:“二代目,我看你的方案根本服不了众,还不如把他们都交给宇智波,至于你这套不受待见的五人小组,我就大发慈悲地允许他们对我们宇智波进行审查好了。”

“我不认为这样合适。”扉间面色冷凝地说道,“要说你们的财政贡献,那也是从前,别忘了现在你们是木叶重要的警备力量。”

“哼,可笑。如果你们哪一族愿意代替宇智波去戍边,宇智波就全力保荐该忍族总揽此次审查事务。”

他掷地有声地说完后,靠在椅背上兀自欣赏起众人的表情。

“那么我再强调一遍,”扉间面露为难之色,“我充分尊重大家的意愿,如果你们更赞同宇智波族长的想法,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烦请各位开始表决。”几秒后秘书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我支持火影大人的方案。”

以日向族长的这句发言为引导,大家结束了僵持,不消一会儿就全票通过了扉间的提案。

 

 

12

初冬的森林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踏着浅浅的积雪在笔直高大的树木之间行进着。

小的那个在大的身后约三四米远的地方连走带跑地跟着,时而追上一些,时而又被拉开更远地距离。

上坡的时候,小个子手脚并用地扒开积雪抓着草根向上攀爬,他踩着凸起的石块往上登,然而光滑的块体没有为他提供足够的摩擦力,他脚底一滑,身子跟着往下降去,手握的枯草无法承受他的重量,被他连根拔起。

待他重新攀爬起来终于到达上面一个台地时,视线可及之处已看不到大个子的人影。他覆盖着冰霜的睫毛抖动了一下,负气失落地咬紧了被寒风吹得开裂的嘴唇。

“怎么?已经跟不上了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向斜后上方看去,大个子正站在大树的枝干上面无表情地俯瞰着他。

“没有!完全没有!”

他绽开一个如春日般明媚的笑容,看到大个子跳下树继续向前走去,他带着笑意奋力地跟了上去。

 

他站在屋宇前,等待着日向与志村守彦寒暄完毕。日向是这个小组的组长,志村守彦同他打完招呼后拉开屋子的大门,表示全力配合他们的工作。一行人跟着守彦进入屋内,期间他注意到,守彦回头说话的时候总有意无意地向他投来几瞥。

穿过玄关,守彦将他们带领至走道尽端的一间房间,被收拾得还算整洁的室内摆放着一张长桌,上面整齐地叠置着几本账本。桌边围放着五把椅子,房间的四壁上没有窗户,好在灯光打得还算明亮,并不会妨碍他们阅读。正对着房门的墙上横挂着一幅书法,用草体书写着“业广惟勤”四个大字。

“那么,接下来我就不便打扰了,辛苦各位,待会儿等你们看完账本我再带你们去看库房和今年的几个建设项目。我安排了一名忍者在门外随时听候差遣,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跟他说。”

志村守彦转身将房门带上,门锁“啪嗒”一声弹出后,房间内归于平静。

“怎么看都像是一间不久前才清理出来的储藏室。”奈良吐槽道。

“日向和奈良可都是提供的明亮开间,宇智波安排的还是连接庭院的正堂。”山中说道。

“房间还算宽敞,照明也不差,你们就别埋怨了,认真干活吧。”日向打开白眼谨慎地查看了一下屋内的情况,完成火影的这项叮嘱后,他对小组成员点点头示意没有异常。

日向、千手、山中和奈良各自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见他们四人分别落座,他走到桌子前,面向四人说道:“各位,我说……”

四人一齐抬起头来看着他,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墙上的书法好像挂歪了。”

然后,面对四人回应给他的毫无焦点的眼神,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细微声音说了声抱歉,随后用时空间忍术移动到了门外的驻守忍者所观察不到的走廊死角,沿着脑海中的室内布局图,他以悄无声息的方式迅速前往目标所在的房间。

来到紧闭的房门前,他略作思考,结了个印,抬手敲响了用上好杉木制成的门扉。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看到是他,露出惊讶的表情,狐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团藏。”

“方便进去说话吗,守彦大人。我过来的事情不方便被任何人撞见。”

志村守彦目不转睛地凝视了他几秒之后将门半开,示意他赶紧入内。

“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过来?你也应该知道审查小组眼下就在我这边。”

“我今天与水户门和转寝在火影大楼值班,火影飞鸽传书回来说他们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预计今晚就能抵达。”

“是吗?这么说比原计划提前了一天。”志村守彦的双目眯成一条缝,“千手扉间到底是不放心这边,着急回来看结果么……”

“不过等他回来的时候志村一族的审查肯定已经结束了,我想应该没什么影响,但为了预防万一,所以我还是着急过来先知会族长大人一下。”

“我知道了,账本这边万无一失,有你的内部消息,千手扉间一定料不到我们早在他公布提案之前就已经在为普查做准备了。”

“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久留了。审查小组里还有日向的人在,万一他用白眼监视屋内情况便会看出端倪来。我这就告退了。”

“嗯。你打算怎么走?”他看到守彦目光中的审视意味。

“和来时一样,走后院的暗门。”

他看到守彦满意地点点头。

 

他有模有样地从暗门离开,一个箭步蹿入小巷中的视线死角,而后立刻瞬身回到原本的房间。他站上离开前的位置,调整好呼吸,这才解开了束缚着四人脑内活动的幻术。在他给四人制造的幻象里,他离开的两分钟时间恍如一瞬,他通过控制他们脑中的查克拉放慢了他们对于时间的知觉,而此时,他的真身不着痕迹地衔接上了他离去前的场景,他对着看向他的四人说了句“这里有种关禁闭的感觉”,引来他们一阵苦笑。

他们看了一整天的账本,然后在傍晚时分由志村守彦带着查看了志村一族的建设情况。

“武器的打造和防具的添置,卷轴的委托制作,加上农田的开垦经费、水道的疏通等等,另外还有一项正在筹备中的伤残忍者抚恤计划——以上这些就是志村一族今年的项目。”

“总的来说志村一族在武器和防具上的花销比我们查看过的其余几个忍族要高呢。”日向说道。

“这并不奇怪,相比其他忍族,志村一族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忍法或血继界限,所以作战中对武器和防具的要求自然比其他忍族高出许多。武器质量好,制作成本就相对高一些,另一方面在任务中的消耗量也大,所以有很大一部分补给经费。”

“嗯,原来如此。总之这部分情况我最后也会写入报告中,最后形成的总报告书会交由火影大人过目。”

“自然。辛苦各位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们志村一族必当全力配合。”

说完简短的客套话,志村守彦背过身去向着自家宅邸走去。他们一行人则准备回火影大楼将这一天的工作重点记录下来汇总成文。他看到守彦装作不经意地将手伸向腰间摸了摸,然后丝毫没有起疑地插着袖子一路大步离去。

待到他们在火影楼内落笔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日向将报告从头至尾看完,说道“好了,这样就可以了”,然后将其封上印,与前几日的归置于一处。

“这样一来,剩下就只有秋道、油女和犬冢了。”山中说道。

“终于快完了,我都快累散架了。”奈良扶着脖子扭动了几下。

“话说千手那边已经审完了吗?”日向看着小组内的千手成员问道。

“听说已经完成了,宇智波的办事效率很高。”千手答道。

“想必很严苛吧,不得不佩服火影大人开明的气度和磊落的胸襟。”日向感叹道。

正在他们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的时候,他们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当看到来者充满威仪的脸孔时,所有人不约而同从座位上站起来恭敬地向他行礼。

“您回来了,火影大人!”

“嗯,不必拘礼,我刚到,过来看看情况。”

火影千手扉间的视线掠过他们,落在他带着面具的脸上,继续说道:“鹰就不必了,暗部还有其他任务,其余四人我想听听你们到目前为止的一些发现和想法。”

“是。”日向、千手、奈良和山中用洪亮的声音回道。

“是。”他用不同于其他人的音量轻声说道,然后从旁默默告退。

他用最为隐秘的方式回到自家的房间,在令人放松的氛围中任自己跌躺在床铺之上。

还是被火影发现到自己的疲劳了啊。他想道。今天的多次瞳术和瞬身消耗了他的查克拉,对四人施以同步的幻术更是考验了他的精神力和操控力,加上暗部本身的一些监视任务,他从前一天夜里开始就没有合过眼。

对着从窗间泻落的月光,他掏出一支玄铁色的苦无,苦无的面身上镌刻着不属于他自己的忍术符文,在月光下发出淡银色的光泽。

怎么?已经跟不上了吗?他听见那个声音在问他。

“完全没有。我不会跟不上的,老师。”

他轻握着苦无的手垂放在胸前,意识随着这句呢喃进入了朦胧的梦乡。

 

 

13

十月。

晴天自上一个月起已经持续了四十多天,依然没有要降雨的迹象。

扉间推开虚掩着的门,看到他的大哥靠躺在病床上,安静地凝视着窗外的景物。

    被宽大的衣物所遮盖着的躯干已不复昔日精壮,每天为他擦身的扉间对此再清楚不过。看到柱间有些费力地转过头来,扉间垂放在身侧的双拳紧了紧,努力放松自己的表情后走上前去。

“还是从小木屋的窗口望出去的景色更好呢。”柱间说道。

“天凉了,还是大房子里更暖和一些。”

入秋之后,柱间的身体急剧衰弱下来。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扉间安排他搬回了原来的住所。

“扉间,继任二代火影的事情考虑地怎么样了。”

“大哥——”

看到兄弟脸上被自己挑起的怒气,柱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很久没下雨了呐。”他的视线又再度转向了窗外。

 

当办公室的门板被叩响的时候,扉间正埋首于一叠待审阅的文书之中。来者是被扉间任命为审查小组成员的日向和奈良。对上扉间的目光,两人低头行礼后步入房间。

“工作进展得还顺利吗?”扉间问道,“现在应该已经在收尾了吧。”

“是的,火影大人,不过……”日向脸色略一迟疑,将几页纸递放到桌上,“请看一下这个。”

扉间拿起纸页,看到上面以不同以往的方式罗列着几组数据。相对于过去对各个忍族进行独立评估的方法,这一次,相同的项目被归结在一起进行比较,使得不同忍族在同一名目上的开支多寡变得一目了然。看着条理清晰的报告书,扉间的心情不由明快起来。

“这种对比方法——你们做了很有意思的尝试呢。”

“这是奈良想到的新方法。”

“也不完全是我一个人的智慧,”一旁的奈良将手插入头发中挠了挠,“关于这个,可以说是一个无心之举所带来的意外收获。”

“哦?”

“一天鹰对着几页纸看得出神,我便问他在看什么。鹰感叹说纸页被光线穿透后好像变得透明了,前后的内容竟然能够叠加在一起,由此我才受到启发,想到何不将原本各自独立的数据叠加在同一页面上进行呈现,这样一来就显得直观许多。”

“原来如此。无心之举……是么。”

没有发觉到扉间嘴角浮现的淡淡笑意,日向接着说道:“火影大人,由于做了这样的横向比对,我们在志村一族的账目中发现了一点疑问。您看这里,志村一族花费在武器和防具上的开支很高,依据志村族长先前给出的说法,这是由于他们的战斗方式较为依赖武器和防具,但您再看后面这里,志村一族去年一年所完成的任务量和任务难度比其他忍族差了许多,所以总体来看这个数字还是让人感觉有些水分。”

对于他所指出的内容,扉间仔细阅读后点头说道:“从客观的数字来看确实有你所说的问题存在。但这个疑点并不一定站得住脚,首先,战场上的情况是错综复杂的,任务难度与实际情况并非总是完全相符;其次,如果我们无法给出不容辩驳的论据,而用类似于‘感觉’这种模糊的成分去质疑志村族长的话,一定会被对方予以狠狠还击的。”

“火影大人,日向和我也有考虑到这一点。请您再看一下这个,不知这是否能够成为较为有力的佐证。”奈良递出了另一份对比报告,“去年加入木叶的小忍族里,有一个忍族擅长使用体术与操控“忍具”攻击,他们随身携带的卷轴可以通灵出各种各样忍具对敌人发动攻击。论人均忍具消耗,他们一族无疑是木叶之中最高的,而且是远远超出于其他各族的。以他们作为参照进行比较,将志村一族的年忍具支出分摊到每人每次任务的话,泡沫就很明显了。”

“数字相当逼近。”扉间过目后说道。

“正是如此,对于志村一族而言是过于了不起的成绩了。”

“志村一族的收入、支出与他们的剩余资产情况是否能够吻合?”

“数目上是相吻合的,但账目里不实的那部分支出不可能凭空蒸发,要么就是已被挪作他用,要么就是这笔钱正原封不动地被藏于某处。所以说,如果能够找到记录资金真实去向的账本,或者说是对方藏匿金钱的地方,就能印证我们的推测了。”

“也就是说,是要我下令允许你们对志村族长的宅邸进行搜查,是吗?”

“火影大人,我们对自己的分析有合理的信心。只要能过了志村族长那一关,就一定能找到他试图掩藏起来的证据。”

“这样的说法未免太乐观了些。”

扉间这样说完后,注意到面前的两名下属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不,我并不是在责备你们。”他斟酌着词句以改善自己给人留下的过于冷峻的印象,“正相反,感谢你们通过敏锐的观察为我抓住了确实的疑点。事实上从以前获得的某些情报中我已对志村守彦存有怀疑。”

“您的意思是……?”

扉间退开座位,起身走到窗边,缓缓说道:“即使发现问题,但是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的话,就只能算是猜疑的程度而已。同样的,如果握有某种程度的证据,但却经不起推敲的话,那么所谓的证据最后也只会沦为栽赃嫁祸而已。方才你们经过多重论证之后得到的分析结果十分具有说服力,已经能够为进一步的搜查行动提供正当性。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们是志村族长,面对摆放在眼前的如此无懈可击的质疑,你们会选择如何应对呢?”

扉间的提问点亮了奈良脑中的思维火花。“原来是这样。”他喃喃自语道,并向仍未领悟的日向解说了起来,“是这样的。在有明显的疑点指向自己的情况下拒绝接受调查的话,只会让自己显得可疑,不如说坦然地接受调查才是证明自己清白的有效途径。”

“但如果当事人本身并非清白呢?”日向问道。

“所以说,也即是这么回事,如果志村族长一开始就拒绝的话可能反而好办,我们可以在火影的授意下采取强行搜查,并且得到收获的可能性很大。但如果志村族长对于于己不利的搜查要求反倒欣然接受,那么就不得不认为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到时候我们无功而返的话,可就要落人口实了。火影大人所说的不乐观也就是这个意思。”

“不得不说后者的可能性更高。”扉间对恍然大悟的日向说道,“另外,我这里有一份暗部在曾经的活动中获得的与志村族长有关的东西,我观察过术式的构成,是用于解开某种特定暗码的符文。它在我手上一直没有发挥作用,不知道是否与你们这次所要找寻的东西有关。”

“如果真正的账本被改写为了暗码的话,那还真是不好对付呢。”接过扉间递出的卷轴,日向感叹道。

“经历过那段艰难岁月的忍者,都对如何从不利的条件中保全自己有着独到的智慧。但是绝对突破不了的迷宫是不存在的,注意观察,感觉走投无路的时候尝试换个角度,可能看到的风景就会有所不同。这次行动让鹰也加入,如果是你们三个的话,我相信是能够打开局面的。搜查令马上便能准备好,但别忘了真正的挑战是从进入志村宅邸的那一刻才开始。”

将扉间所说的话铭记在心,日向和奈良在得到搜查令后,便向扉间告辞以便回去商议具体的行动计划。

“刚才说的你也听到了吧。”

扉间对着两人离去后的空荡房间说道,本应是没有听众的话语,却从某处传来了应答声。

“——是的。”

“那你也回去吧,跟他们一起让这件事情落下帷幕。”

“……”

“怎么?有什么想说的吗?”感受到附近的气息并没有消失,扉间问道。

“……不,”声音沉默了片刻,又再次响起,“不,等这个任务完成后,到那时,希望您能听一下我想说的话。”

扉间没有回答。可能是把这作为一种默许,他的弟子用他所传授给他的忍术离去了。

 

 

14

出了村郭穿过一片林海,有一处隐蔽的小空地,对于需要进行秘密修习的忍者而言是十分理想的场所。

首先是构造。要在无水之地发动水遁,形成一条细长的冲天水柱。与此同时,要将查克拉持续注入水中,防止水流到达一定高度后因重力自由下落。

再来是变化。在这个过程中,一边保持水流的持续喷发,一边以查克拉引导水流的形态变化,最终在半空中形成一层透明的水膜。

最后是分解。通过精密的计算和控制,让水膜的最下层伸出数以万计的细小突起,然后同时间切断这些细小突起与水膜主体之间的查克拉联系,使之自由坠落。

水是瞬时性的元素,为了要使“降雨”连绵不断,施术者就必须将构造、变化和分解这三者同时进行,并持续重复。即使只是实现一个小规模的降雨,也会消耗大量的体力和精神。

技术、计算、经验以及查克拉的持有量,还有最后是——对于情感上的考验。

镜想象着当时扉间所独自面对的一切。

 

接获管事的通报,志村守彦身披黛色短褂出现在会客室。面对日向出示的搜查令,他的脸上流露出不知是否是刻意表现出来的惊讶。

“荒谬。”查看过审查报告的副本之后,志村冷着脸说道,“只不过是过去一年内我们一族的忍具用度恰巧比较大罢了,仅仅因为这样就要被质疑,恕我难以接受。”

“志村族长大人,我们的分析是完全基于理性的,”奈良解释道,“财务评审的结果确实对您不利,而搜查举证只是为了检验真相。”

“你的意思是,志村一族必须接受此等屈辱方可洗清自己的嫌疑?”

“您这样说就未免有些夸大了,”镜无视于志村脸上不悦的神情,从面具后方凝视着那对灰色的瞳孔,“需要洗清嫌疑的并不是志村一族,而是族长大人您。还望您能够谨言慎行。”

“你说什么?!”被镜的话所激怒,原本潜藏在志村眼底深处的波涛震荡了起来,在略显紧绷的气氛中,日向的声音适时插了进去。

“鹰,你太有失分寸了!”指责同伴之后,日向转而用恭敬的语气对志村说道:“十分抱歉志村大人,他们暗部的人就是如此难以相处,还望您能够海涵。也希望您能够不要多虑,搜查取证本身就是一种指向公正性的行为,尽管可能会给你带来不便,但还是望您能够体谅我们的工作。”

“我只是担心志村大人对火影抱有异议。”日向说完后,镜顺势微微低头致歉。这样的角色分配是他们出发前就商量好的,以自己的立场来说适合负责冲撞激将,而组长日向则负责斡旋安抚,这是奈良活动头脑后所提出的计划。

“我无意违抗火影的指令,”不知自己正跟着对方剧本走的志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们要探查我的屋子也行,但相对的,我也有我的条件,那就是必须由我的三名部下始终跟随你们,这样才能确保彼此的公开和透明。”

“这没问题。”日向答应下来,“但是除这些人员之外,这栋房子里不能有别人在场,不然便视为妨碍公务。”

“自然,没有人会明知道白眼的能力还去耍那种小花招。”

见已达成共识,日向和奈良作势离席,而镜却没有动作。

“恕我失礼,请问族长大人在搜查期间内是继续留在这间房内吗?”

“没错。”志村说道,“怎么,怕我跟着妨碍你们?”

“不。只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也想一同留下。”镜以恭敬却坚决的口吻说道。

“随你。”

于是,房间内很快便只剩下他们俩人。听着隔壁房间的门被开启的声音,志村拿起陶制的茶壶给自己的茶碗里添满了茶。

“您真是从容不迫。”

“难道要为了不存在的事情而慌张吗?”

“不,我只是觉得您很有自信。”

志村将茶送入口中,来自他灰色瞳孔内的视线直直地射入镜的面具深处。房间内的空气因沉默而凝固着,而在房间外,纷乱的脚步声不时沿着走廊进入一个又一个房间,直到抵达尽头。半晌过后,外面的脚步再度响起,伴随着楼梯被踩踏时发出的吱呀作响的声音,志村的话语也再度传来。

“二代目若是心存怀疑,为何不亲自来进行搜查呢。”

“火影大人不可能一手包揽所有的事务,再说火影亲自前来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火影是这个村子的掌权者,只有他的判断才能成为最终的判断,不是吗?我相信今天的结果能够还我清白,但关键在于火影是否能够全然接受。我把不中听的话先说在前头,若是日后火影不承认你们今天的行动结果,并且以你们能力不足为借口试图组织第二次搜查的话,我可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我不得不说,这是多余的担心。”

镜淡淡地回答道,志村轻轻哼了一声,重又提起茶壶。

“这是用志村一族自己所种植的茶叶所冲泡的,堪称上品。我倒是很想招待你喝一杯,如果你愿意将面具取下的话。”

“我想您应该不是认真的吧。”

“呵,当然不是。我清楚你们暗部的规矩。全称‘暗杀战术特殊部队’——直属于影的触角和毒牙。”

“听您的口吻,似乎是将暗部比作火影的私有物。”

“难道不是么。”志村从茶盏上方氤氲的热气中抬起眼来。

镜直视着那对灰色的眼睛:“二代目火影对我们说过,‘村子才是最重要的’。”

“那么我来问你,对于村子来说最重要的又是什么?不就是‘影’么。自木叶建立之后,水、风、雷、土各国相继成立各自的忍村,而造就各个忍村、决定其发展方针的正是各自的‘影’。”

“若是将村子比喻成人体的话,影就好比是大脑,尽管他起着司令塔的作用,但真正支撑肉体活力的却是不停跳动的心脏和奔流不息的血液。”

“如果大脑被控制住,人根本连一根手指都无法随心所欲的移动,最后只有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场。我不否认躯体的重要性,但如果某一部分躯体已经坏死,那么为了保全剩余的部分,脑便会选择将坏死的那部分予以舍弃。而你们暗部,就是执行这场救治手术的手术刀。”

“切除身体的某一部分便等同于永远失去了那一部分的机能,”镜放慢语速说道,“这可称不上是救治啊。非要说的话,必须要切除的是妨碍正常机能的病灶才对。”

“这是二代目的论调吗?”志村把玩着手里再度被饮干的茶盏,“要我说的话,以人体来比喻村子也未必恰当,既然是木叶的话,用大树来形容才更贴切吧。如果一直舍不得修剪旁枝错节,便无法让树木按照理想的形态生长。而对于具有旺盛生命力的大树来说,失去那一部分侧枝,并不会对它的健康构成任何影响。”

“原来如此。”对于志村的这个论调,镜若有所思似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在您看来,火影就是握有‘究竟哪一根侧枝是多余的’这一事项的决定权的人物吧。”

“这是集体赋予火影的权利。”

“权利可不是那么便利的东西啊。火影给出的判断也要能够服众才行——至少表面上得是这样。”

“哦?”似乎被最后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激起了兴趣,志村眼里泛起的光芒带着玩味的色彩。他正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外面再度响起了交错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执行完搜查任务的日向和奈良回到了会客室,而志村的部下则留在门外等候。

几乎同时,镜和志村将视线投向了日向手中所捧持的数卷卷轴。

“这个是从您房间的暗门内找到的。”日向说道。

“哎呀哎呀,”志村将双手插入袖中,仿佛对日向的发现并不太感兴趣,“你们刚才在上面的时候难道没有打开看一下内容吗,这几卷都是我们一族的族志,那个暗门后的空间就只是用来收纳族志的,所以我也就没有向你们特意提起。”

“这个似乎是需要您的解印才能阅读到里面的内容,您莫不是给忘了吧?”日向摊开卷轴,正如他所说,卷轴上所呈现的并不是可供人解读的文字,而是一串加了封的符文。

“哦。”志村像是想起来了似的感叹了一声,旋即解印将内容转换为明文,“那么,也就是说,除了这几卷卷轴之外的东西你们都确认过了是不是?”

日向点头的动作极其微小,他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族志上,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正如志村守彦所言,如果这份族志没有问题,那么他们此行就得铩羽而归了。

“这几卷族志并非一时半会儿可以查阅完的,如果你们坚持认为其中藏有猫腻,不妨在此慢慢查看,我还有事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镜瞥了一眼神情自若的志村,移动到奈良身侧,与他互相耳语了几句。

“志村族长且慢,”奈良叫住正欲起身的志村,从怀里掏出扉间所交予的东西,“您认不认得这个?”

志村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自己的腰间,原本处变不惊的双眼因疑惑而不自觉地微眯起来。“我没见过。”他以干涩的声音说道,目光交替在奈良和日向的身上游移。

镜则借此时机快步走出会客室,尽管门外的三人很快跟了上来,但他依然顺利地在那间他曾经进入过的房间内取得了目标物品。

当他带着“业广惟勤”的书法挂饰回到会客室的时候,志村脸上失掉了所有的表情,只剩下如遭遇暴风雨般的情绪在他灰色的眼睛里头翻涌。

“看来千手扉间是志在必成。我还真是作了多余的担心。”

这是这一天志村所说的话里,唯一让镜感到赞同的一句。

 

 

15

扉间进入由秘书推开的门,只见志村守彦坐于桌前,日向等人分立于桌子两侧。扉间将证据的核实和归档交给日向和奈良去处理,只留鹰侍立在旁。他推开椅子在志村的对面落座,绯色的眼眸与灰色的眼眸甫一交汇,志村眼中的愤懑便如同有形的气雾一般扩散开来。

“看来比起今后的处置,你更想知道自己为何会落入眼下的境地。”

志村脸上的表情因扉间的发言而微妙地变换着,他的嘴抿成紧绷的线条,似在审度眼前的形式。片刻后,可能是由于大脑内部的分析作业产生了结果,他打破沉默,以缺乏情感的语调说道:“是我输了,怎么,二代目有兴趣向我解释棋局吗?”

“现在是看你有没有兴趣想知道,不要把我们的立场搞混。”

“呵,恕我失礼。”眼见扉间态度强硬,志村放弃了他那惯常于使用的迂回的对话方式,“老实说,我的确想知道自己为何会棋差一招。为了保护账本,我将伪装过的密文和解密符文分开保管,我自认为不可能被你们同时获取这两件东西。先就密文来说,我的障眼法那么轻易便被识破实在是令我深感意外。”

“多亏了你是一个不将东西保管在自己眼皮底下便不放心的人,我们才能缩小范围,将目光锁定在你的宅子里。”

“别说笑了,正因为东西存放在我的家宅,你才会顾虑忍族间的礼节而不能轻举妄动,不是吗?不然以你的能力,有什么地方是你潜入不了的。”志村撇了撇嘴,侧过头将目光对准带着面具的暗部成员,变换对象问道:“你是怎么想到那幅书法便是密文的?”

扉间半侧过脸点了点头。得其示意,他的部下开口说道:“从您的立场出发进行推测,最先可以排除掉的就是地下密室那一类的地方。因为考虑到平日里受监视的可能性,您如果频繁出入某间密室,就会被日向一族的白眼或是火影大人的感知能力探查到。因而,最安全的藏匿之处反而是您日常起居的房间。”

“接着说。”志村对于听到的内容既不认同也不加以反驳,只是催促对方继续。

“不过以您的反搜查意识来说,搜查方的这种思考模式您自然也能够把握的到。所以下一步您便在看似最可疑的地方投下虚幻的猎物,以此来加大我们的挫败感。您故意在自己的房间内设置隐藏门,把加了封的族志放在里面,好让我们误以为这几卷被如此精心保管的族志里必然暗藏了什么蛛丝马迹。如果不是从您身上观察到一丝破绽,我恐怕也无法想到真正的账本竟然是被您伪装成了一幅书法。”

“破绽?”志村守彦略感兴趣地问道。

“您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直到日向和奈良上楼去之前,您的全副身心都注意着感受外面的动静,而在他们上楼之后,您显然放松了不少,和我开始交谈也是在那个时候。”

“所以你由此断定东西藏在一楼?”

“这其中有运气的成分,但却也是运用排除法之后得到的合理推断。我最后将疑点锁定在我们所处的会客室和走廊尽头的房间那里。日向他们回来之后,您在最后关头似乎并不介意把我们三个单独留在会客室,使我减轻了对那里的怀疑。而位于走廊尽头的是审查当日您为我们所准备的那个查阅账本用的房间,那里原本应该是一间储藏室,墙上还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柜子移走后留下的痕迹。在想起那个房间的时候,我也回忆起了装饰于室内的那幅字画。我问了奈良,他已经做了相关检查,可以确定它并非原先就属于那里,因为其悬挂之处的内外两侧墙面上并无色差。这本身是一个会引人关注的地方,但您的绝妙之处在于,您把那幅书法背后的空间做成了一个机关暗格,就像是为寻宝之人所特别设置的藏宝地点。您也料到聪明如奈良有能力解开这个机关,所以在那个暗格之中并没有放置任何有意义的东西。结果正如您所预计的那样,尽管奈良对他的发现抱有疑惑,但在这种情况下,却难以联想到我们真正要找的东西竟然就是那一幅被用来作为掩护的书法字画——更何况,您还大胆地自审查之日起就将它就堂而皇之地挂在了那里。”

“这个我精心制造出来的盲点,却被你注意到了。”志村眼里泛起不甘心的色彩。

“那是因为在听了奈良的讲述之后,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协调感。”

“具体一点。”这次做出要求的人是扉间。

“我所思考的是,”鹰脸面具向着扉间的方向转动了几分,“奈良为何会发现这个暗格——或者说,志村大人为何会让这个暗格被发现。首先,这个暗格之中若是真的保管有重要的物品,那挂上这幅书法,无疑向我们提示了‘此处有猫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而如果要说这个暗格的存在并无任何重要意义,但房子的主人却又特意向我们强调它的存在,这究竟是基于何种理由呢?考虑到志村大人对我们的这次搜查显然是有准备的,所以我实在很难认为他会做一些无意义的布置。”

听完部下的讲述,扉间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满意神情。志村呼出一口气,发出不知是赞赏还是遗憾的感叹:“……有像你这样机敏的人在暗部效力,我的运气也真是够差的。但是,若暴露给你们的只有这幅书法的话,我也尚不至于如此被动。那解密符文的副本你究竟是如何得到,二代目?”

“既然是副本,自然是用正本复制过来的。”扉间耸耸肩说道。

“不可能,正本一直都由我亲自保管着。何况如果你拿到过正本,又何必还要归还与我,为此甚至不惜大费周章地制作副本?”对于扉间过于简单的说法,志村表示怀疑。

“当然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如果被你发现解密符文已经泄露,那么你一定会将账本转移甚至销毁,不是吗?”

“听你的口气,解密符文你是早就已经到手了?”

“就在他们去你府上进行审查的那天。”扉间用闲话家常般的口吻说道。然而对于志村来说,这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觉得轻松的话题。见对方似乎陷入深思之中,扉间决定给予一个提示。

“志村,如果你知晓被派去你府上的这名暗部成员所拥有的能力,你也就不会对于事态的发展感到如此费解了吧。或许我应该对你公平一点。鹰——”

被叫到代号的暗部成员摘下了覆盖于他整张脸上的鹰脸面具,尽管他的面容仍然笼罩在黑色斗篷帽所落下的阴影里,但从志村守彦那倍受冲击和紧接着恍然大悟的眼神里,扉间知道他已经能够把前后时间线上的状况串联在一起了。

“……下一步你是要将我移交给宇智波警备部吗,二代目。”

“不,暗部有自己的牢狱,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看来你的心血之作像是完成了。”

命三名暗部将志村收押,带着镜回到火影专用办公室的扉间,看到一个只身伫立在那里的背影。

“族长大人。”在镜恭敬行礼的同时,宇智波的现任族长回过身来。尽管他的实力与傲气同上一位族长相去甚远,但人到中年却依旧挺拔结实的身段,以及经历岁月雕刻却依旧俊秀丰神的脸庞,散发出专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魅力。他能够在上一任族长离去之后凝聚住宇智波一族不至于涣散,证明了他是一个头脑与胆识兼具的人物。

宇智波族长的视线在镜的身上停留过一秒,对着扉间说道:“我是来要回镜的。”

扉间缓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感受着镜始终落于自己身上的视线,他说道:“今日之内镜就可以回到宇智波警备部复职了。我是那么言而无信的人吗?还要劳烦你这位族长亲自过来提醒。”

“我保你实现战略构想,完成宇智波举族的平稳搬迁;你替我拔除扰乱庭园的杂草,给我们一族一个清静安宁的环境。彼此的承诺既已兑现,就是时候两清了。”

“你先回去,镜手上的事务一旦了结,我绝不会把他捆在暗部。”

“那个志村做梦也没想到千手扉间最讨厌的宇智波一族竟然会进入暗部效力吧。”

“你说的没错。”扉间听出了对方话里对自己的讥讽,却以毫不在意的态度说道,“为了充分制造对手心理上的盲点,无论是我手上的权力也好,自己的弟子也好,我全部都会加以利用。如果你们认为自己还生活在初代火影的时代,那就大错特错了。”

“哼,借我们之手打压志村,或是借志村之手打压我们,我对这种权谋层面的事情不感兴趣。你只需要记住,你之所以得以行事地如此顺利,是因为我认为对于现在的宇智波一族而言,稍微迁出木叶的中心是有必要的。但如果这件事最终向着对宇智波一族不利的方向发展,那么无论是千手,还是木叶,我们一族都不会放在眼里的。”

“只要你们不为害木叶,木叶自然不会为难你们。管理好宇智波警备部,我需要你为我做到前者。整顿木叶的秩序,培养出健康坚韧的下一代,我会为你们做到后者。”

“不要忘记你今天所说的话。”

宇智波族长黑玉般的眼睛中射出不容回避的光芒。在一阵目不转睛的对视之后,像是鉴别完对象的价值一般,他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你们族长的话你也听明白了吧。把你在暗部的一切消档之后,你就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

“也就是说,这个任务结束了是吧?”

“没错。”扉间看向他的弟子,不明白他为何要多此一问。这时他记忆中的某个轮盘转动了一下,带动了他内心深处原本想要忽略的记忆。

“原来如此,你说过,任务结束之后你有话要说。”

 

 

16

柱间的葬礼是在十一月。

寒气随着迎面吹来的风打在镜的脸上。他的手中牵着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满地的落叶在他们的脚下发出簌簌的声响。

千手纲手默默地向前走着,时而抬起头来看看他。

“镜哥哥。”

“应该叫我叔叔哦,小纲。”

“镜叔叔。”稚嫩的声音变换了一下称谓,“小纲的爷爷们呢?”

“爷爷们……老师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所以委托我护送小纲回家。”

镜低头看向纲手,这个年内已满三岁的幼小女孩正将嘴瘪成“へ”型,用清透的眼眸回望着他。

“小纲要去找爷爷。”

“小纲,今天你看,来了那么多的人来看柱间爷爷,虽然现在大家都回去了,但扉间爷爷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完成。”

“小纲是知道的,扉间爷爷也丢下小纲,和柱间爷爷、还有柱间爷爷的朋友一起去玩了。”纲手鼓起两侧的腮帮子,表达着不满的情绪。

“不是哦。柱间爷爷睡着了,要睡很久,所以不会跑出去玩。”镜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纲手却哧哧地笑了起来。

“原来镜叔叔也被骗了。嘘……不要说出去哦,那个躺着的‘柱间爷爷’是假的。真正的柱间爷爷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了。”

“是扉间爷爷告诉你的吗?”

“不是哦。”纲手白皙的皮肤上映着有如成熟的苹果一般红彤彤的色彩,脸上的笑容像朝阳般充满活力,“那天小纲亲耳听到的哦,柱间爷爷看着窗外的雨说‘太好了,他终于来接我了’,而扉间爷爷对他说‘是的,请走好,大哥’。”

纲手有模有样地重现出两位爷爷间最后的对话,然后松开和镜牵在一起的手,张开双臂在金黄色的落叶中绕着圈跑起来。“扉间爷爷今天换上的衣服和平时不一样。红色和白色,跟镜叔叔背上的颜色一样。今天他们一起玩捉迷藏,由扉间爷爷扮演‘鬼’,一定是这样的哟。”

“老师他……”

不同于纲手如水晶般纯净的话语,镜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涩。

因为他知道,木叶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下过雨了。

 

“你想说什么?”

被扉间这样一问,镜从短暂的失神之中回过神来。

刚刚发出过催促的房间主人此时正用他那双绯红色的眼眸注视过来等待着回答。镜用右手将回来前为遮盖面容而戴上的暗部面具重新摘下,用那双曾令众多对手颤栗过而此时却如无风的湖面般宁静的眼睛望向自己的老师。

“关于这次的事件我还有几个疑问想请教火影大人。”

“说来听听。”

一般而言只要是能够透露的事情,面前的这个人就不会避而不谈。然而即使是镜,也无法以完全的自信确定接下来的问题是否一定会得来回应。

他略微调整了一次呼吸,问道:“团藏和日斩也会脱离暗部吗?”

像是有预感似的,不,既然是他的老师的话,那么确实预料到的可能性更高吧,只见扉间那情绪极少的脸上露出一种类似于感慨表情:“如果换个时代,像你这么敏锐的宇智波必然是一个令人很头疼的敌手。若是木叶的成立晚个十年,恐怕……”

扉间没有说下去,但镜完全了解最后那段沉默背后的语义。这股思虑一时攫取住了两人的心神,但当扉间再度开口时,话题又回归到了原来的轨道。

“我没有告诉过你小猿的事情,你是从何得知的?”

“审查开始前的一段日子里,日斩曾经秘密地来找过我,为了让我协助他完成一件奇怪的事情。”镜思量着是否需要对这件“奇怪的事”作详细说明,然而见扉间面露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便知道已无需另加赘述,“总之,由于确实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所以我答应了他的请求。从后来的事态发展中我判断出那应当是属于暗部的工作范畴。”

“确实是如此。”扉间点头的动作略显僵硬,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坦然,“事到如今也没有对你隐瞒的必要。虽然小猿行事不够谨慎,但也算是为任务考虑。至于团藏,我交付予他的任务是最为机密的,若不是需要让你借用他的身份,我也不会透露给你知道。”

对于扉间让自己用变身之术伪装成团藏的理由,镜是了然于心的。“如果那天我以暗部的身份前去志村族长的房间,虽然同样可以利用写轮眼的瞳术制造空隙以取得他身上的卷轴,但却无法消除他对于自身曾经受到过袭击的确实认知。相对的,只要让他相信我是团藏,以告知火影的行踪为由与他接触,便可以在不被他察觉的情况下对他施以幻术。”

“没错。”扉间对镜的理解力表示赞许,“团藏受我之命潜伏在守彦手下已有时日。尽管守彦并非百分之百信任团藏,但我通过团藏之口故意透露给他的情报却都是真实的,令他无可挑剔。所以最后以一个假团藏送上一条足以以假乱真的情报,他自然也就很难进行辨别了。”

“那日,您用飞雷神之术先行返回,我从志村族长的身上搜到解密符文之后,用我习得的飞雷神将其传送到您的手上,您分析复制之后将正本返传回来,我再将其返还给志村族长并解开瞳术。而随您一起出访土之国的小队那边,则由日斩的影分身变换成您的样子,带着其余的人于入夜时分抵达村内。事情的经过概括起来就是这样吧?”

“嗯。”只见扉间脸上闪过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神色,他的目光安静地落在镜的身上。这样过了大约十秒后,他的声音像水流般切开沉默,带着力度传了过来,“我想你有疑问的部分是为什么我要让小猿代替我,而不用自己的影分身,是吗?”

“您愿意告诉我吗?”

“如果我说不,你就会乖乖回去吗?”

“我只是一介上忍,无法强迫火影大人向部下作出他不愿意作的说明。”

“我可不记得有培养过你嘴上的功夫。”扉间露出些许不悦的神情,但那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感到意外。

镜自觉眼下不宜贪图一时的口舌之快,便正色说道:“正如您所说的那样,那是一个您运用影分身就能轻松解决的问题,但您却命令日斩使用影分身,然后再通过变身之术伪装成您。这种做法不仅迂回,而且伴有风险。即使撇开您离开后队伍遭遇意外袭击的可能性,单就对于日斩个人的模仿能力和指挥能力来说,挑战就不小。更重要的是,日斩曾对我说过他不喜欢暗部的行事风格,所以我不认为他会主动选择加入暗部。”

“你说的这许多,听着像是我以身份压人,强迫小猿加入暗部执行一个不合情不合理的任务。”

“难道不是吗?”

镜的言辞里几乎带有责难的意味,但扉间却并不见怪,他双手交握,用平静的口吻说道:“小猿心性秉直,这一点十分难能可贵,我根本不曾想过要让他加入暗部。那个时候我确实要求他以暗部的装扮为我做事,但他的名字却并不曾被记入暗部的名册。每个人所能胜任的职务不尽相同,这不仅是能力的问题,更与性格有关。要说我指派给小猿的任务有问题,我不否认,正如你所指出的,从实际角度来说这是一个根本没有必要存在的任务。但我明知如此而刻意而为之,为的是让小猿了解暗部这一特殊组织的运作方式,同时也锻炼他的应变能力和指挥协调能力。你不能理解也没有关系,但这些对于长远的未来而言都是有必要的。现在事情告一段落,小猿我自然会让他回归日常的任务,而团藏我则会在尊重他本人意愿的情况下再做安排,你可以把这个作为是我对于你最初的问题的解答。”

“我明白了。感谢您告诉我这些——”镜正想接着再往下说的时候,却忽然住了口。他惊讶地发现,火影那双时常带着如刀锋般锐利光芒的眼中,此时却透出一抹如月光般透明的色彩。

“关于将你从警备部借调到暗部的事情,”大约隔了两秒钟的间隙,扉间说道,“虽然是经过了那位宇智波族长的同意的,但并没有征询过你本人的意愿。你在作为暗部活动的这段期间内表现得很出色,辛苦了。”

扉间的这番言语几乎只是上级对下级的事务性的致意,但镜感念地低下头来,是因为只有他能明白,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是有多么地不擅长于用语言来表达内心的愧疚和歉意。

“好了,以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为对象,我已经说得过多了。今天的对话内容我不希望在这个房间以外的地方从任何其他人的口中听到。记住我的话,像你这样优秀的忍者,以后遇到问题只要静下心来,就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安心做好警备部的工作,这里没有别的事了,你退下吧。”可能是认为镜想说的话都已说完,扉间自顾自地作了总结陈词。

在无视于别人的心情这方面,自己的老师还真是无可救药呢,镜这样想到。不过一念及自己也是如此,他不禁露出一个苦笑。

“火影大人,您让团藏做的,恐怕不只是取得志村族长的信任那么简单吧。”

他的话仿若一支利箭,以几乎有形的方式,击中了他的老师。然后,他以不给予对方还击机会的态势一鼓作气地说道:“志村族长有所贪墨的事情,您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吧,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就连资金的去向,您也是一清二楚的。因为如果只是为了探查虚实的话,从一开始就派我去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而您之所以选择团藏,我想是因为他并不是去为您发现问题的,而是去‘制造’问题的,不是吗?”

扉间眼中的透明月光已经散去,那对异常慑人的绯色珠玉里,现在只有一种如同无机质物所发出的令人判别不出感情的光芒在闪烁:“所以呢?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之后,你有何打算?”

“是呢,或许是想以此作为胁迫,要求您让我继续留在暗部,或者干脆让您订立有利于宇智波一族的政策应该也不错。不过,事实上我只希望您能放开过往对于宇智波一族的一切成见,不要有任何回避地接受我接下来的这唯一一个的心愿。”

镜深深地将清冷的空气吸入肺中,然后,他单膝着地,以数百年来为人们所传承下来的最能流露敬意的姿势,颔首低眉说道:

“火影大人,您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无须征询我的意愿或意见。宇智波一族,上忍宇智波镜在此以写轮眼中的光明起誓,此生为二代目火影千手扉间献上我所有的忠贞和信念,誓死守护木叶,绝无二心,直至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当他口中的最后一个音节化为静默后,他埋头等待着,在短暂却又漫长地如同永恒般的几秒过后,他付出信念的对象有了决断。

“五年。去警备部磨练五年,如果到那时你的决意仍然没有丝毫改变,就带着它回到这个房间。”

“是。”镜极力抑制住因无限浓厚的情感而颤抖的声音,郑重地回应道。

 

 

17

村外的一片空地上,扉间坐在火堆旁默默翻动着纸页,经由视觉感官所捕捉到的文字信息经由大脑回路的转译,正渐次化为无形的情报。少顷过后,他将纸页对折放到火边,纸张被火焰捕捉到的一角迅速开始燃烧,不消一会儿便在火舌中化为灰烬。扉间一边用木棍搅动着火堆,一边说道:“这些就是从守彦那里所获得的全部资料吗?”

“是的。”恭立在他身边的是一名中等身材的暗部成员,橘色的火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扉间的影子之旁,“山中确认过了,没有遗漏。只是有很多片段式的信息尚且意味不明,所以他也只能把读取到的内容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

扉间点点头。“有一种暗示术是直接施加于脑部的,可以将一部分重要语句替换成错乱的信息,这是在旧战乱时代常用的一种保密方式。守彦这个人虽然居心叵测,但在收集和保存情报方面的手腕是一流的。这部分意味不明的信息我会进行破解,如此,这次的事件便可告一段落。”他的视线从火焰上收回,转向说话的对象,“现在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团藏。”

忽然被叫到真名的部下——同时也是他的弟子——在火光之中抬起头来。他脸上猿猴模样的面具被照亮,在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说道:“我认为火影大人已经取得了预期的成果,族长,不,志村守彦会因自己做过的事而受到制裁。”

“你应该知道我想要听的并不是对于结果的评价。”扉间说道,“守彦身上背负的罪名,哪一些是其咎由自取的,哪一些是被我设了圈套的,从你所处的位置应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还有就是,志村守彦毕竟长久以来都是你的族长,在新的族长选出来之前,你不必刻意改变对他的称谓。”

“是。”团藏摘下用于掩藏身份的面具,缓缓低下头来。他下巴处的那道十字伤疤以尤为显眼的角度朝向着扉间。

“其中一道是对练的时候被小猿所划伤的吧。”

“嗯?……哦,是的。”可能是话题的转向有些始料不及,团藏间隔几秒后才给出肯定的回答。

“觉得自己赶不上小猿,现在你仍然抱有这样的想法吗?”扉间注视着弟子的面容问道。

团藏眉间的线条绷紧了些。看到他为难的样子,扉间示意他在自己的对面坐下。

“我故意在守彦的眼线听得到的地方散布谣言,说你因为得不到我的秘术传授而对我心怀愤恨,好让他觉得可以争取到你为他所用。而他之所以能够进一步相信你,是因为你确实为他提供了他所想要的消息。守彦对火影之位怀有野心,但由于他在体术及忍术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建树,所以对于他来说,若是日后想要服众,手上就必须得握有与各大国相关的绝密的情报。”扉间简缓而平实地陈述道。

“这些恰恰也是火影大人您所想要的情报,是木叶所需要的情报。”团藏接着说道。

“没错。由于现在五大国表面上是交好的关系,所以影的立场受到掣肘,无法随心所欲地运用手段。而相对的,守彦就没有那么多需要顾忌的了,只要手上有可以调动的资金,他便可以用各种方法获得他想要的——无论是关乎经济还是政务、尾兽还是人柱力、血继界限抑或是最强忍具。”言及此,扉间眼中的绯色益发深沉起来,“为了自己,他会不断积累羽翼,而我的目的则是要在他即将展翅前把那身羽毛收为我的囊中之物。”

被火烘烤过的空气里夹带着暖意,然而他们的对话却把他们带到了另一个较为冰冷的世界里。

团藏的眼瞳像是凝望到了某些过往的片段。“那一天,您第一次带我来这里的时候,问我有没有能够为木叶背叛族长的意志。”他顿了顿,“那个时候,我下意识地在内心自问如果是日斩的话会如何抉择。我……无时无刻都在以日斩作为参照来审视自己,就好像是通过太阳来确认自己的影子。但是,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想要守护木叶——这份心情是完全属于我自己的。而正因为知道日斩也和我怀有同样的抱负,我才无时无刻都把他和自己放在一起作比较。我们曾经从山崖上方俯瞰着木叶畅谈心中的梦想……”言及此,他浮现出犹豫的神情,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挣扎、犹豫的表情在他的脸上交替出现,而后又被夜的静默洗去。最后他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扉间说道:“老师,当日斩向着目标不断前进的时候,我不想变成只能坐在原地说大话的那一个。”

扉间感受到了弟子通过目光传递而来的强烈愿望。“团藏,”他说道,“把我用在守彦身上的手段还原给我听。我想知道你对整件事看透了多少。”

“好的,老师,不,火影大人。这次暗部的行动实质上是一个长期任务。”

“没错,而你是最早加入的那一个。事实上这个行动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还要筹备得久得多。正如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的那样,这是一个包含了宇智波举族迁移在内的庞大计划。你先说说这个计划的目的。”

“您的最终目标是要巩固火影的领导力,并尽可能地排除木叶未来发展路途上的不利因素。”见扉间点头表示肯定,团藏接着说道,“族长他希望利用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之间由来已久的紧张关系使两大族之间互相削弱,以使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另一方面,正如您前面所说的那样,他于暗中不断派遣自己的心腹通过各种手段搜集其他各国的情报,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而对于木叶来说,无论是难以控制的宇智波一族,还是野心过盛的族长个人,都是不安定因素。”

“你的见解很正确。好在这一任的宇智波族长是个明事理的人。宇智波斑死后,他也希望宇智波一族能够暂时从大众的视线中淡出,后来经过秘密商谈,他与我达成了住址搬迁和成立警备部的协议。对于这一安排你是怎么看的?”

“关于这个,”团藏想了想说道,“是为了先削弱宇智波一族,然后再将注意力放在族长身上吗?”

“不完全对,”扉间说道。团藏自然不会知道这一决定的背后有出于为宇智波一族考虑的成分,但扉间没有将这些道破,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志村守彦的身上:“本质上来说是削弱宇智波一族,表面上建立千手和宇智波之间的矛盾,以此让志村守彦放松警惕。”

团藏脸上露出领悟的表情:“原来如此。而后便是通过我故意向族长透露您的行迹,并有意纵容他挪用族里的建设资金。同时,我的任务是尽可能地探查到族长将真实的支出记录以何种形式保管在了哪里,以及他对于所获得的情报又是如何进行处置。不过后来我只能打探到,族长他将账本的密文和密钥分开保管,而绝密情报他则是不信任于任何外在形式的记录,完全记忆在自己的大脑之中。”

“能够知道这些就很足够,团藏。”扉间流露赞许之意,“守彦是个聪明人,他忌惮我的感知能力,不会去费力建造什么地下密室,因为那样做会被我感知到有查克拉在不寻常的位置进行活动。而密钥则有十之八九他是随身携带的,因为凡是自己眼睛看不到的地方,都意味着会被我用飞雷神入侵。”

“原来一切都在火影大人的意料之中。”

“不,也不是这样。”扉间否定道,“我并不是神明,无法预料到一切。刚才也说了,是十之八九的可能性,剩下的那一二分失算也是存在的。所以为了更进一步让结果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就需要制造一些紧张气氛,好让守彦觉得把密钥带在自己身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么说来……也就是说那次经济审查就是为了获得密钥而做的吗?为了将暗部送入族长的府邸以制造紧张气氛?”团藏瞪大了眼睛,“不,等等,这应该是一个一石二鸟之策,一方面得到我们所想要的密钥,另一方面也顺便将族长挪用资金的蛛丝马迹送到奈良和日向敏锐的鼻子底下。然而真正对我们有用的是族长脑中的情报,当他的定罪经由一系列正当的搜查得到确立之后,您便可以顺理成章地以火影的身份介入,以调查资金去向为由将他扣押在暗部,到时候对外说起来,只要告诉大家他将资金全部滥用到了私人用途上就行了。”

“这不是看得很透彻么。”扉间的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让我想起了你的学生时代。你或许不知道,那时候你在谋略推演类试题上所得的分数远远高于小猿,甚至超过镜。”

“老师……”

扉间用一只手止住想要说话的团藏,接着说道:“人各有所长,村子发展所需要的也不尽是同一类的人才。认识到自己的长处与认识到自己的短处同样重要,团藏。论体术与忍术能力,我自认为不及大哥之一二。但你会因此而认为我很无能吗?”

“不,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团藏着急地否定道。

扉间理解地按住了急欲起身的团藏:“所以放在你自己身上也一样。守护木叶的方式有许多种,而不同的方式之间更多的是合作性的关系,而非竞争性的关系,这一点你要记住。另外就是,守彦在行为上存在渎职越权的事实,但我的做法也与高尚相去甚远,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甚至对你下达了极为严苛的任务。守彦并不是恶,而我也并非是善,这一点你必须明白。”

“老师,我以身为火影的弟子而自豪,如果说为了摘除木叶发展道路上的障碍而必须有人弄脏双手的话,我一定义不容辞。”

“团藏啊,双手沾满污秽,怀有这种体认的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无论是你还是其他的暗部成员都只是遵循我的命令行事,我并没有赋予你们判别是非的权利,所以你们不必替我分担受人指责的结果。但相对的,在暗部工作的人必须拥有能够抹杀自己感情且同时又能保持人格不至于崩坏的能力,这已经是很难的了。你有权选择今后是否要继续留在暗部,不必急于回答,你可以充分考虑过后再告诉我。”

“请让我继续留在暗部为您效力,”团藏换成正坐的姿势深深地伏下,“我想得很清楚了,绝不是一时冲动。”

“既然如此,我会尽可能多地让你在暗部的系统内得到锻炼。”扉间点点头。他将目光投向遥远夜空,一轮圆月被拦在了淡淡的云层后方,透出朦胧的银白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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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送门:【扉镜】镜中扉华(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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